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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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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日是元日,长安城内外早在天色未亮之际,从封地赶来的诸侯王、外邦远客等车马川流不息。闾里坊间老叟、妇人、小童边忙活边喜笑颜开、昂首挺胸,颇有身为皇都人的自得。

    皇宫内,宫阙楼阁鳞次栉比,宫人有条不紊,大朝会贵胄云集拜谒圣上,而知韫自然也不得闲。

    知韫身着祎衣,珠玉琳琅。光顺门中,内外命妇身着命妇服制,跪成一片正拜谒她。

    知韫清早起身便装扮起这一整套皇后服饰、头面,原本起得太早乏累的很,但当真正到了光顺门,站在众人面前,唤她们起身时,遂一片清醒。

    命妇们行礼后起身,像天子与朝臣上朝般,分成两列站立在知韫对面。

    知韫心道:怪道古往今来后宫女子想当皇后的大有人在,有此尊荣,难免迷糊。

    外命妇由高陵大长公主领头,内命妇领袖般的人是萧绚,其次便是琅琊王后谢氏及何淑妃。

    知韫目光扫过下首命妇,在望见琅琊王后谢氏时略有一怔。谢氏感受到目光,向知韫微笑低头示意恭敬。

    琅琊王是今上异母兄,在众手足中,数他与今上私交甚好。他的母亲琅琊王太后董氏,是先帝的董婕妤,据说其性情古怪,对出身大族的谢氏很是挑剔,而谢氏因有这般的姑氏,只能悉心在国都侍奉,极少外出赴宴。

    命妇中领袖人物除去高陵大长公主属长辈,其余皆是年轻小妇人。即便如此,那些资历深却上了年纪不管事的夫人们也不好怠慢。

    知韫无法厚此薄彼,皇帝权衡朝堂,皇后与其相辅相成,也要平衡内廷。

    当皇后,后妃不是问题,周旋命妇才是枝节!

    这些命妇各色出身,各色背景,各有各自的圈子,而这其中,有的命妇则是皇后的心腹。索性,圣上的后宫并无能与知韫抗衡者,否则命妇中定会出现碍事的枝节;又索性,知韫与两位太后感情甚笃,尤其是姜太后,若不然,命妇中定有以长辈为口舌者,处处掣肘知韫。

    要论句心里话,知韫比起接受命妇拜谒,她更愿意早起接受妃嫔问安。

    高陵大长公主自从封地回皇都已有数日,四周命妇许久未见她,纷纷热络着,她嘴角噙着笑,目光却清冷。

    知韫款款入坐,遂笑道:“诸位夫人快入坐吧。”

    攀谈声戛然而止,众命妇再度下拜谢恩,很快便欣然整襟端坐。

    离知韫最近的便是郕国夫人与郁林长公主。

    郕国夫人是大将军姜奎之妻,姜太后之弟妻。她是在座长辈妇人中看起来最年轻的,珠圆玉润,弯弯长眉,对谁都一团和气。

    位置这般近,知韫自然而然便与她二人寒暄起来。

    “不久前,吾听闻国夫人身子微恙,现在可好些了?”知韫微笑道。

    其实能来赴宴,不是好转了就是好得差不多了,只是,客套话还是要说的。

    郕国夫人含笑作答:“多谢中宫挂念,妾好多了,些许咳疾罢了,若不好全,妾又怎好前来朝见中宫。”

    郁林长公主闻言,以袖掩口望着郕国夫人,她笑得揶揄:“舅母还是这般拘谨,中宫又不是外人,待到日后曜儿与阿如成婚,更是亲上加亲…妾可不习惯与中宫生分。”说着,她颇自若地看向知韫。

    知韫笑容依旧:“正是。吾与长姑自小本就投缘,日后儿女们结成连理,当真一桩美事。”

    郁林长公主嗔道:“妾岂敢在中宫面前托大,说来说去,还不都是承蒙中宫看重。”

    众命妇皆洗耳恭听着。唯高陵大长公主神情冷傲地凝视对面人,她的对案正是萧绚。

    萧绚弯了弯唇角,不知情的人会误以为她是悠然自乐,实则不然,知韫知道,这就表明她正怒火中烧且要整治人的前兆。

    “是宫中茶点不合伯姑母胃口吗?”萧绚笑得比往日灿烂许多。

    高陵大长公主冷哼一声,那神情仿佛就等着萧绚没忍住先开口,好让她借题发挥:“萧氏,你安敢诽议长辈?”

    萧绚闻言,笑意更深,眸中透露着单纯,道:“伯姑母此话何意?我不过慰问一句罢了,怎的就叫诽议长辈了?再者,伯姑母怎能嫌恶宫中吃食。”

    旋即,她又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,接着道:“也是,伯姑母的封地还能少了珍馐美食吗?哪像我与大王恨不能每日在宫中与圣上中宫相伴,共同进膳。”

    高陵大长公主闻此言,四顾看了看,命妇中有年纪轻的妇人,忍不住低笑,倒不是故意给大长公主没脸,实是萧绚语调太过活泼且讥讽意味十足。

    高陵大长公主深感羞懑,目光冷冷扫视萧绚,旋即,回眸望向知韫:“人常言‘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。’中宫素来与这不懂孝悌的萧氏亲近,就怕旁人说道不是。”

    知韫心中只觉好笑。高陵大长公主在凌太后面前就惯用这一手段,打着为她好的旗号,从中谋取私利。用来用去只会这么一计。

    “萧王后所言并不虚。”知韫神情缓缓平淡下来,直视高陵大长公主,道,“姑母久居封地,您贵为天子姑母,即便是太守这般的一郡长官,也都对您礼遇有加,不敢懈怠,是以,皇宫里有不对您口味的人与物逐年增多。”

    永济侯夫人就坐在高陵大长公主不远处,自然将方才一切尽收眼底。原本能将焦灼很好地掩在心里,随着高陵大长公主望向皇后的那一瞬,焦虑之色便浮现在脸上。

    岂料知韫说完,在人群中精准找到永济侯夫人,目光缓缓扫过,又仿佛隐隐含着深意。

    永济侯夫人旋即冷静下来,只紧紧捏住手绢,作思考状。

    再说高陵大长公主还欲说些什么,正值圣上身边的内侍向众人传话:“圣上与百官检阅禁军,圣驾正回銮皇宫,紧接着将于宗庙祭祀。”

    知韫了然,众命妇也心中有数,宗庙祭祀之隆重繁琐,天子既已传话,自然不可再漫不经心闲谈。

    知韫依旧身着祎衣,正与李霖瑾站于宗庙内。

    百官、命妇皆着祭服,衬得他们本就正色的面容更加严肃端庄。

    知韫瞥一瞥身侧着玄衣纁裳的天子祭服男子,他本就站在令人瞩目的位置,凛然威风,他敏锐地感受到身侧人的目光。

    他忽然侧目望着她,因着是万众瞩目,眼神犀利而深邃。他平日里在知韫面前落拓不羁惯了,忽然一本正经起来,颇让知韫有种自己闺中养的那只大狸猫,某天发现它其实是个猛豹之感。

    太常卿一步一步引导帝后二人,将盛三牲的进俎捧放置案上,上香自也是必不可少的,奠上玉帛。

    这些步骤实行起来,众人皆屏息凝神不敢有半点懈怠的模样,帝后二人也同样。

    耗尽了时辰后,众人包括帝后,皆跪在蒲团上,恭敬读祝文。

    一场接一场,终是在巳时结束,知韫在心里缓缓舒气,站在宗庙好几个时辰,现下又临近午时,午宴在即,可以好生歇息了。

    萧绚与众命妇在祭祀结束后,便与临江王李霖玚在宫道上边漫步边说着夫妻私话。

    两人皆着祭服。

    “…这皆是你的情债,若非你,我岂会与长辈结下梁子。”萧绚目光狡黠,有意调侃身边人,道,“要知道,我最是敬畏高陵伯姑母,如今皆是为了你呢。”

    李霖玚挑眉笑了起来,一双剑眉下是一对多情的桃花眼,尤其笑起来时,好像多看一眼,就会一不小心沉沦其中。他身长不高不矮,却也仍旧完美符合着长安女娘们擦拳磨掌追捧的资格。

    萧绚心中一动,面上仍是不肯罢休,故作正容道:“笑甚?有甚好笑?”

    李霖玚只好躬身行礼,无奈道:“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。“旋即,一双‘美人’眸温情脉脉地望着她,“我这般,王后可还满意?”

    萧绚实在没忍住,严肃的面容云消雾散。

    她的夫君就是这般,生来一副风流样貌,而他本人也不负这浑然天成的翩翩长相,未及冠时,女娘们爱结伴在他所至宫筵之类的地方,对他抛媚眼或是书信传情,他也总骄傲的像个开屏越鸟,对她们展露微笑示意,更令女娘们心旷神怡。

    不过嘛,这人情债也是要还的,原本萧绚很是瞧不上他那副开屏越鸟的姿态,对方也对萧绚恣意妄为而嗤之以鼻。

    谁成想这冤家碰着碰着竟成全了段好姻缘。

    说实话,萧绚第一次意识到她在乎李霖玚时,那一段日子里,但凡闲下来,她的飞醋如同家常便饭。

    好在积年累月,彼此真情又不是作伪,说句情深似海都不过分。

    萧绚当真是越忆起往事,越是细细品咂着。忽地一件好似不太重要的小事拂过脑海,她略微皱眉:“晏…晏女尚书你可记得?”

    李霖玚一愣,本深情注视妻子的双眸,变得深邃又隐约恍惚:“晏女尚书从前是曲阳的伴读,同在宫学,我岂会不认得她。”

    萧绚抬眼望着前方,不自觉信步起来,自顾点着头:“晏太仆膝下两位女娘,皆是自幼便送入内廷,虽是同母所出,晏女尚书比其妹通事更甚,不过多时已然入了太后青眼,成了曲阳从妹之伴读。”

    少顷,她缓缓叹息,又抬头,似笑似黯:“是个极不错的女娘…只是晏太仆野心不小,恬静淡泊的女娘也不得不作出割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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